关于在中学开展创意写作课程的理性讨论

金可澄

（上海市第五十四中学，上海）

摘要：中学创意写作学立足于培育学生的“创意思维”，通过挖掘生活细节激发学生的创意性思维，帮助学生完成作品，为学生的应试写作任务提供思维支架。中学创意写作的本土化教学路径需要借鉴校外作协、高校等已有的成功经验，以此来完善课程定位及目标。从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中学创意写作还属于发展阶段，其学科定位应基于现有语文课程标准，以创意写作的教学理念为传统初中作文教学的补充。以发展性的眼光来看，中学创意写作教学的开展，能帮助学生提升语文综合能力，为学生展现个人语文能力提供更大的平台。

关键词： 创意写作    学科定位    创意思维

一、历史的流变与鉴定

创意写作，起源于上世纪30年代的爱荷华大学。当时，本学科的目标为“让提升学生自我表达能力的创新内容出现在教育体系中的。”此后，康奈尔大学、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等高校都开设了创意写作课程，这些高校会聘请一些知名作家来教授学生如何用现有灵感讲好故事，如何去进行富有创意的文学创作。而创意写作真正被接受的时段则是在战后的美国文学时期——战后幸存者的孤独与迷茫促成了现代意义上的觉醒与反思思潮。在这一时期，无论是作家还是普通民众，人人都渴望成为叙述者，尤其是那些带着心理伤痛回到故乡的老兵，他们极度渴望一个倾诉之地。于是，爱荷华大学的教授们成立了工作坊（Work Shop），用工坊制的写作教学帮助老兵们写成了诸多知名的非虚构作品。自此，创意写作学科正式进入到了系统教学时代。

目前，全美已有822个创意写作班，其中授予艺术硕士学位的创意写作项目约153个， 37个可授予博士学位，形成了完整的本、硕、博等课程教学体系。理查德·耶茨、奥康纳、白先勇、哈金、严歌苓等知名作家也都完成了创意写作的学习课程。著名作家哈金有一句言论相当出名：“在美国，不上写作班就别想当作家。”美国政府大力开展高校创意写作，成果是显著的。如今，美国的文化产业已经超过了其GDP的20%，其影视文化也已形成了带有政治意味的“创意经济”。

2009年，上海大学教授葛红兵率先成立了“上大创意写作中心”，复旦大学教授王安忆建立了第一个创意写作硕士点。在此之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江苏师范大学、广东财经大学、西北大学等高校都相继开设了中文系创意写作本科/研究生（MFA）课程，这些现象无一不在说明：国内高校开设创意写作课程的这一现象已经蔚然成风。2014年，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相关院系和北大培文联合主办的首届北大培文杯创意写作中学生大赛，将这股强有力的“写作风暴”蔓延到了全国的中小学之中，而这也为全国中小学开展专业的创意写作课程提供了支点与实操的可能性。

目前，就笔者了解到的情况，除去香港、澳门等诸多中学开设了创意写作的课程之外，内地的北大附中、复旦附中、南京市外国语学校、七宝中学、五十四中学（上海）都陆续开设了创意写作课程，这标志着创意写作课程已逐步被纳入了中学课程的常规化轨道。而考虑到创意写作的学科特性，考虑到实际教学的课程性质和基本理念以及一线语文教师的工作定位，这些中学基本都将创意写作这门课程放置到了校本拓展/选修课程中，其中，部分有国际部的中学则将该课程与IB等国际课程相接轨。但，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教育研究院及更多的中学都有意向将创意写作课程纳入自己的学科教学与研究视野，进一步从校本课程/选修课程的开发和培育中找到创意写作的价值，进一步帮助学生搭建自我写作展示的平台。

二、现实背景下的困境与障碍

在现实中，将创意写作课程引入到中学课堂会面临许多实际性的问题。这门课程首先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或者说最重要的问题便是中学创意写作的本体论问题。高校的创意写作提供了写作学非抽象思辨抵达可能的存在，从而在不同的维度上（写作学、产业学等）证明了其存在本质的必要性。但是在中学除去已形成的既有现象，教学课堂真的需要创意写作吗？

高校创意写作研究者将“创意写作”定义为：（Creative Writing）是以文字创作为形式、以作品为载体的创造性活动，它是文化创意产业最重要、最基础的工作环节。高校的创意写作人才培养目标一是培养作家，二是培养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然而，考虑到中学生，特别是初中生的人生阅历和知识储备，中学语文的课堂（特别是初中语文的课堂）是无法直接为热爱写作的学子造一个成熟的“作家梦”的，更无法直接培养出大量作家；而大多数学生始终将“写作”视为应试型的任务，对于写作本身就毫无兴趣、甚至心怀畏惧的学生群体，该如何打开自我，在写出自身“好的”故事的同时，去了解创意写作这门课程所带来的现实价值，并从本门课程中获取有利于自身语文学习的技巧呢？因此，高校创意写作的教学目标与要求是无法直接纳入到传统的中学语文教学课堂中的，高校创意写作的模式也无法直接复制到中学课堂中去。

纵观传统的中学写作教学历史，其本质始终围绕着符合当下社会发展和人类思维品质的提升而进行规范化的教学。在20世纪80年代，我国写作课程已经提出要建立一套基于“三大文体”的写作知识系列，初中生以记叙文教学为主，高中生以议论文教学为主，散文则作为初、高中学生的文学审美欣赏而教学。这套写作教学知识体系始终在不断的改进和完善之中，如对学生思维品质的强化训练，对有序列化写作的强化教学、对逻辑思维的训练教学、对辩证批判性阅读内容的教学及对微型化写作课程的教学等等；在考核的内容上，从命题作文、半命题作文，以及如今的材料作文等出题形式亦不断升级。我们能欣喜地看到，三十多年以来，无数专家、学者、一线教师的共同努力，使得现有中学写作教学、考核、培养体系日臻成熟，因此，在当代作文教学已有一套较为完备的教学模式的情况下，在中学开设创意写作这门课程有意义吗？如果其确实有存在的必要，那它介入其中的意义又何在？

三、多方视角下的学科定位

综上，创意写作的本体论面对两个核心问题：第一，创意写作能否引入到中学课堂中去？第二，中学语文课堂在现有的趋于完善的写作体系下，创意写作这门课程是否真的被需要？

答案是肯定的。部编本语文教材总主编、北大中文系教授温儒敏在与陈晓明教授、曹文轩教授的《创意写作与中文教育三人谈》提及：“创意写作大赛很好，带有一种很闪亮的理想的色彩。这虽然好像离我们的现实生活稍微有点远。但是，中国那么大，还是希望有些人做点理想主义的东西。”温儒敏教授将创意写作大赛与教育的理想主义契合，这一点正契合了创意写作史专家麦克格尔的论述：“在处理学校教育的新旧交锋问题时，创意写作避开了让新观念内化或是成为学校主体的努力，也避开了展示训练思考过程的误区，而是致力于不断靠近那永无尽头的目标。”在中学阶段，语文是最能激发学生实现人生价值的学科，也是能引导学生过上心灵生活的一门学科。其实，中学语文的写作教学不仅仅只是为了应对考试，更是激发学生提升语文综合素养的有力抓手。语文是人文性与工具性的结合，授课教师可以通过创意写作这一课程平台，培养学生用创意思维克服在实际写作中遇到的瓶颈与障碍，使学生能够自主落实语文课程标准中提及的“个性化语言”、“有创意的表达”等核心素养的要求，成为一个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有个性化审美的、完整的人。

确定了创意写作这门课程存在的必要性，我们就要继续去思考一个核心问题：如何将这门课程进行定位，教师又应该如何去教？北大附中李韧老师在教授创意写作课程之初就碰到了这样的问题：“仅仅教了两个月，我就败下阵来了。至今我还记得自己讲叙事结构时，讲台下偶尔抬起的面孔上冷漠的表情。”在此后，李韧老师放弃了对于故事技巧的传授，而是转为“写作思维”的训练。我以为，李韧老师的这种教学内容的转向是符合中学生创意写作的规律。用写作的“创意”去激发学生的写作热情。李韧老师的教法，其实是符合创意写作学教学规律——创作是不能被教出来的，但是可以被鼓励出来的。

而以笔者之见，语文的课堂必然是全方面提升学生语言、思维、审美、文化的综合性实验场，而创意写作则为这一“实验场”提供了理论与实践的可能。中学创意写作教学可以“工坊”作为“核心场域”，让教师成为导师，学生作为导生，导生们在训练过程中找到专属自己的“语言”及“语言密码”，在规范的语法结构中去找寻到语言文字的表达之美。

创意写作课程的教学目标，应是不以推翻现有语文教育的教学体系作为前提，也应对当下的语文教育带来更多的正向影响。在中学创意写作课程的定位与教学目标设计方面，要扎根于实际，在符合现实的前提下显示出一定的灵活性、实操性与创意性。而创意写作中的“创意性”，将弥补模式化写作课堂所带来的思维短板，基于语文综合能力的提升，引导学生个体去寻找、发掘、探寻、创造新“文化”与新“审美”。作为一线语文教师，我们要聚焦传统教学与创意写作教学二者的共同点，从而建立起中学创意写作的学科定位，用反映论来构建出中学创意写作的本质。笔者以为，中学创意写作的学科定位应该是基于现有的语文课程标准，用创意写作的教学理念作为传统中学作文教学方式方法的补充。

未来的教育是教育信息化、教育多元化、教育个性化的综合应用性智能教育。在如今这个大背景之下，中学生的知识体系应呈现出不断吸收与应用的开放状态。如此才能契合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教育目标中“提高青年群体在职业技能创新能力和创新精神。”

而从学生个人层面来看，创意写作教学必然能够更好地启发学生去实现个人的思维创新、文化创新，以此培养出文化自信、理论自信的复合型人才。从长远来看，文化“软实力”已然成为各国国家战略的一个参照系。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将促成文化创意产业的有序推进。因此，中学创意写作课程的开设，能帮助学生提升语文综合能力，为学生展现个人语文能力提供更大的平台。因此，立足于更高的视角，对于本门课程开设后的情况预设，更像是对创意产业理论的发展预设。在这一设定下，在中学开展创意写作课程，也将有利于为高校教育输送更多、更优质、也更有个性的综合型文化预备人才。

结语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若想要在中学有效地开展创意写作课程，就需要相关教师，特别是一线语文教师不断提升、不断更新自己的作文教学理念，不断推动强化学生 “创意”写作的意识，并且在趋于完善的作文教学机制之下，进一步与校外单位如作协、文联加强合作、与学校对学生进行联合培养。此外，笔者认为，中学创意写作课程，可以在课程改革的基础之上，建立自己的写作教材，从而进一步明确自己的学科定位，使其能更好地与传统写作教学接轨，帮助学生掌握写作方法，并为自己的文字创作提供思维支架。

中学阶段的创意写作教学就如同写作本身，需要足够多的耐心、足够强烈的探索欲，以及不惧否定与挫折的勇气，它的发展，必将为学生提供更大的舞台、更多的价值，它的未来，值得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