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极大地提高了人类控制自然和自身的能力,但是,科学技术在实际运用中所产生的问题也日益突出。核武器对人类文明的威胁;工业发展带来的污染和生态失衡问题,信息科学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人类精神世界的数字化以及生命科学发展所引起的人类自身尊严、健康、遗传等伦理问题,引起了世人的高度关注。我们的科学究竟要往哪里去?
一、科技的发展需要人文精神的观照
科学是实证的知识系统,它追求的目的是“真”,它发现的是客观的规律,解决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这一意义上说,科学是价值中立的,其本身并不存在所谓的“善与恶”的问题。关键是什么人掌握它;通过什么方法去研究它;以什么目的去应用它。因此,科学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于为善,也可以用来作恶。达尔文的进化论作为划时代的科技贡献,却又为强权政治提供了理论依据;原子能的发现为人类解决能源危机带来了希望,同时又对人类生存造成了威胁。回首科技空前发展的20世纪,人类所取得的科技成果比以往数千年的总和还要多,但是这个世纪对同类的残杀,对文明的践踏,对环境的破坏,对自然资源的恣意开采也是史无前例的。可见,科学的善恶取向取决于人的价值取向,就如爱因斯坦曾指出的:“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利用它,究竟是给人类带来幸福还是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是取决于工具。”
科技这种中立的性质表明它只能成为我们利用的手段,而不能成为我们追求的目的。这就需要人们为它们设想一个理想目标,对其进行伦理规范,使它真正为人类所用,这一理想目标就是人文精神。人文精神追求的是“善”,追求的是对人、对生命意义和宇宙的一种终极关怀。因此,人类要以建立在科学理性之上的人文精神来规范、统领科学,引领社会发展方向。而道德就是人类解决自身危机和一切危机的人文精神的基础。越是高科技发展,越需要道德伦理的观照。很难想象,高科技掌握在一群道德水平低下的“人才”手中,会对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因此,有必要在科学共同体内部以及我们的未来一代——学生中,强调科技伦理道德。而培养学生的科技伦理道德,教育责无旁贷。
二、 科技教育需要道德目标的引领
谈到教育,先来看看“教(Teaching)”与“教育(Education)”的区别。根据《说文解字》,“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养子使作善也”。教只是知识与技能的传授,是价值中立的,而教育是除了知识与技能的传授,还包含使人为善的意图和努力。
可见教育具有两种价值维度:工具价值(知识与技能)和人文价值(善的意图)。但教育究其本质是“使人为善、使人成之为人”。雅斯贝尔在《什么是教育》一书中指出:“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集。”爱因斯坦告诫我们:“只教给人一种专门的知识、技术是不行的,专门知识和技术虽然使人成为有用的机器,但不能给它一个和谐的人格。”著名教育学家赫尔巴特更直接了当,他指出:“教育的唯一工作和全部工作可以总结在这一概念之中——道德。道德普遍地被认为是人类的最高目的,因此也是教育的最高目的。”
科技教育首先是一种教育,属于教育范畴。在这个意义上,科技教育要具有善的目的,并把“使人为善”作为其终极目标。科技教育不能将学生锻造成科技机器,而是首先要使学生成为一个“善”的人,不光要教给学生改造世界的本领,更要教会学生驾驭这种本领,将科技用于人类生活的幸福、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
三、科技教育存在的问题及其原因
毋庸讳言,目前的科技教育的现状并不令人满意。有的教师在科技教育课堂上一心一意传授知识、训练技能,而忽视学生道德的培养。教师只交给学生“做什么”和“怎么做”,而不告诉学生“为了什么做”,科技教育成了“科技”教授。科技教育让人类生活的更加幸福的人文终极目标失落,而达成目标的工具性的手段却成了教育的最终目标。科技教育的本体功能被扭曲和异化。个别学校的科技教育也功利化了,过分看重活动成果所带来的即得利益——学校评先进、老师评职称、学生升学加分等。因此,活动的开展,重结果而轻过程,重工艺而轻理想、道德。作品能否拿到奖成为最重要的、乃至唯一的目的。是什么使得科技教育违背了其本真意义而陷入功利主义的泥潭?
如上所述,教育有其工具价值和人文价值,其核心是人文价值。古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把道德教育作为最终目的。但自从斯宾塞提出“什么是最有价值的知识”命题后,教育的工具价值被逐渐放大,这在一定程度上顺应了生产力发展的需要。但随着功利主义的盛行,教育的工具价值开始无限膨胀,并最终取代了人文价值的主导地位。从我国来看,当国人守着“地大物博”的资源夜郎自大地讲“人伦道德”时,外来列强却用科技的产物——大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在“落后就要挨打”成为国人在近现代史得到的最为刻苦铭心的教训后,我们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教兴国”作为改变中华民族命运、振兴国家经济的战略性决策基点。但是,我们的教育在贯彻这一战略思想时,却在某种程度上采取了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不可否认,科学至上的科学主义思潮促进了科技与经济和社会的结合,从而使其本身和社会、经济都获得巨大发展,但在张扬其工具价值,并在享受其工具价值带来的丰富的物质享受的同时,我们在发展和应用科技上的人文精神的逐渐缺失,科技对伦理、道德的僭越和恣意践踏随处可见,科技在加速了人类文明进程的同时,也为人类的生存带来了危机。国际21世纪教育委员会指出的,当今时代“知识在进步,然而智慧却在衰退”,正是这种倾向造成的必然结果。
四、科技道德教育:科技教育的应有之义
长期以来,我们过分追求科技教育的工具价值,忽视人文价值是造成现时代科技发达而道德失落的一个重要原因。因而,现代社会的发展、人类文明的进步要求在科技教育的人文价值和工具价值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这就要求我们要大力开展科技道德教育。
首先,我们要把科技教育的道德目标放在首位。教育是有其价值选择的。在科技教育中,我们要时常拷问我们发展科技是为了什么,我们进行科技教育又是为了什么。我们要把科技教育人文价值的实现作为其终极目标,始终把“造福于人类”的人文关怀作为科技教育的出发点和归宿,而把其工具价值作为实现其人文价值的手段。否则,科技教育只能是一种异化的教育。而这种异化的教育非但无助于一系列人类面临问题的解决,反而会成为加速其恶化的原因。
其次,要充实科技道德教育的内容。一方面,我们要着力挖掘科技教育资源本身蕴涵的人文内涵,另一方面,笔者认为要把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华民族的传统伦理思想作为科技道德教育的重要内容。我国的儒家思想源远流长,其中的“仁者爱人”和“天人合一”的伦理思想为我们如何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的关系提供了依据。环境污染,能源危机、战争冲突等全球性问题与其说是一个行为技术问题,毋宁说它首先是一个普遍性的伦理问题,在这一意义上,许多儒家伦理思想至今仍有其现实意义。有人把21世纪称为“中国文化世纪”、“儒学的世纪”。这种说法有失片面,但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在当今科技工具主义甚嚣尘上,人类面临生存危机的时代,一些具有恒久意义的传统价值可以成为我们科技教育的指导思想。目前,上海正在进行民族精神教育和生命教育,这是我们对当前教育反思后的一个重要举措。科技教育应自觉回应这一时代的诉求,寻求与《两纲》的有机整合。
第三、积极开展科技道德教育的社会实践,让学生参与到科学技术的社会应用环节和领域,让学生在实践中亲身体验科技对人类和自然带来的正面和负面效应,体认技术应用中的道德标准,领悟科技以人为本、构建和谐社会和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深刻内涵,在理解、感悟和认同的基础上最终建构起普世伦理、生命伦理、环境道德和网络道德等知识时代、网络时代、全球化时代需要的伦理精神。
第四、加强科技教师的人文素养和育人意识。“教书育人”是所有教师的天职。而其中的“育人”职能更是教师有别于一般培训者甚至于教唆犯的质的规定性。人们把教师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就是对“育人”这一教师质的规定性的形象诠释。要塑造人的灵魂,首先要求教师要有高尚的灵魂,要有对人的生命存在价值及整个宇宙的终极关怀以及对人类精神家园的执着追求,只有这样,教师才能不受功利主义和工具理性的影响,始终把握住科技教育的方向,并最终实现科技教育的本体价值。
最后,我们应该加强与西方国家的交流,吸取他们的教训,借鉴他们的经验。西方国家已基本完成现代化进程,并逐渐步入后现代。在对本国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后,他们意识到了在发展科技的同时忽视了道德教育这么一个事实。目前,西方发达国家普遍重视道德教育,致力于培育学生的人文精神,并在实践中积累了许多经验。我国目前还处在现代化进程之中,西方的昨天就是我们的今天。科技伦理道德问题不是一个国家所独有的,而是世界性问题。发达国家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走在我们的前面,他们所面临的一些科技伦理道德问题,我们可能还没意识到,通过交流,我们可以借鉴他们的经验教训,从而未雨绸缪,少走弯路。
韦伯把科学喻为一张地图,意指它只能告诉人怎样走,而不是告诉人们应该往哪儿走。能承担起这一使命的就是教育。我们的科技教育应重新思考其作为教育的本体意义和终极目标,重视科技道德教育,使其工具价值和人文价值相结合,并使人文价值始终凌驾于工具价值之上,这样才能使科技始终散发人性的光辉。